我在活動組辦公室回了男友的信,雖然我理性地告訴自己---他跟我分享這一切代表他勇敢去面對,哪個男人不會對女朋友以外的女人感到興趣呢?只要他有自覺,一切都會沒問題的。
安德烈斯的誠實告白是想要讓我接受以及理解他的每一個過程,他想要讓我知道他如何誠實面對自己。但我同時也看到了,他在我決定去墨西哥找他之後,在我跟他之間的關係有了確定的計畫之後,他開始有了被其他女孩吸引的掙扎,他同時也潛在地在告訴我,有一部分的他其實是害怕我跟他的這份親密關係的。所以當我準備好要放下一切去墨西哥跟他一起生活時,他的恐懼使得他開始想要逃離這親密、逃離這承諾,而感受到別的女人的吸引力正是逃跑的徵兆。
我怎麼可能不看見這些?我怎麼可能視而不見我在關係當中的覺察?
當我決定放下一切,不顧一切,連家人朋友都不顧,連同我所有的過去、我在台灣的所有資產,甚至我的生命安全,我都拋之腦後。在我連最後一層防護殼、最後一個安全圈都脫下,我就要全然不回頭地奔馳向未知的愛。就在這時候那宣稱愛我不顧一切的男人,他告訴我他害怕了。他說他會去面對他的舊模式的同時,也代表了他可能不會成功,這是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宣告』,難道我看不出來嗎?所以當我拋下一切,身無一物的去愛他時,當他的恐懼升起,當他決定寧可逃避也不想去面對那真正的責任的時候,到時他只需兩手一攤說:「對不起,我盡力了。」但那時我將身無分文、無所居所、失去所有外在的愛與內心的自尊。
他們說勇敢追尋愛,不要讓恐懼扯你的後腿。
但男人說得容易,下一刻就懦弱地逃跑了,哪一個男人不是如此呢?當你放下了自我保護機制,不再玩那些神秘感、難追求的遊戲,當你真心愛戀付出你的全心全意,這時候他們就不確定他們對你的愛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穿越他的恐懼、他不確定他是否已經準備好要一段承諾的關係。
自古以來,勇敢的都是女人,真實面對生活、勇於面對未知,男人們則躲在夢想理想與野心裡,逃避親密關係、追求那得不到的,活在未來的寄望中。真正得到後、對於真正在身邊的人們則不屑一顧,他們永遠看向遠方---過去或未來,從沒有活在現在。而女人靜靜地在身後收拾那一切殘局,默默地等待當自己的男人追逐累了,也許有停下來的一天。終於他可以跟她在一起了。
我的爸爸不也是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呢?他當初難道沒有承諾過媽媽他會穿越種種困難及他的恐懼之類的嗎?但是最後呢?他拋棄了媽媽,在我們家庭最艱困的時候,他轉身離去。
難道我要如同那些受過傷的女人,不是決定成為女性主義者,痛恨男人決定再也不依賴他們,自己本身就要成為一個女強人,然後選擇一個不那麼愛的男人,避免再度受傷的可能性。男人們喜歡神秘的、得不到的女人,那我就成為那樣的!即使要每天每刻演著不是得自己,即使累了,也要每天清晨奮力起床精心戴上完美的妝容、告訴鏡中的自己說服我是值得被愛的、我可以做到的!
難道我沒有別條路走,只能成為這樣的虛偽的女人嗎?
我,何莉亞,我的人生總是用勇氣與我的真誠去面對,看看這些男人怎麼回報我,用他們的不知珍惜及臨陣脫逃,來回應我的真心。難道,老天爺,那些虛偽的婊子才能得到幸福,而真心以對的我卻不值得幸福,這是什麼天理呢?
我突然了解我即將去墨西哥的旅程,是站在鋼索上的人生,我追求的幸福是那萬分之一的渺茫成功機會,任何一個恐懼都會崩解這份愛…盯著閃動的電腦螢幕,我突然體會到了我私奔出走的冒險,對我的人生是多麼大的一個冒險,我再也沒有任何備案,我全心將我的心交給這個男人,以所有的信任、所有的幸福的投注,而他只要一個小小的恐懼,一個沒有穿越的黑暗。我就將從鋼索上向下掉….掉進無盡黑暗的深淵….
此時那龐大的恐懼襲捲進我的心,我了解到橫跨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多麼令人膽戰的決定、孤注一擲的巨大冒險,我盯著電腦螢幕,雙手發顫。
好死不死,坐在辦公室另一邊用電腦編輯檔案的傑克選在這一刻跟我說話:「莉亞,你知不知道晚上電影之夜的電影DVD在哪呢?」我只好回答:「我不知道。」傑克似乎聽見我聲音中的顫抖,他來到我的身旁,我只好背對著他努力地忍住眼淚不奔流而出。
傑克關心地說:「你還好吧,莉亞。」
這時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從臉頰滑落,我說:「為什麼?」那無法得到幸福的悲傷終於再也無法躲藏在我身體裡,它必須要出來,它必須要表達它自己…我的胸口一陣刺痛,一股電流從我的胸口直竄兩隻手臂,我的頭及我的手都像被電到般的發麻,那恐懼的能量此刻必須要被釋放…
「為什麼我不值得被愛…」我讓我心中的聲音透過我的口來表達,「為什麼我不好,為什麼…」原來心中的我的某個部分認為她不值得被愛,即使我再怎麼安慰她、正面思考我都無法壓抑她的感受,她的痛此刻需要被擁抱。
背對著傑克的我的肩膀不停抖動,傑克將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他不了解我怎麼了,但他知道這時候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那安慰的理解的雙手,讓我的眼淚再也無法遏止,她想要問問上帝:
上帝,為什麼我不值得被愛,我一直是個好女孩。
為何我不值得擁有愛我的與我愛的人,為何我不能擁有自己的家。
我從未感覺到過被真正的愛,直到安德烈斯對我全然地包容,然後難道這恐懼這分離的困難將要吞噬我們?
親愛的上帝,難道我還不夠勇敢嗎?
我不像其他人過著別人要他們過的人生,我勇敢地走上一個人的孤單旅程,我放下一切什麼都不要了,就要奔向那未知的愛,我所要的很簡單,就只是那屬於我的家、屬於我的懷抱、愛我的及我愛的人,為什麼這一切這麼難?
為什麼我這麼勇敢,你卻要帶給我這麼多挑戰、這麼多的困難。
親愛的上帝,我找尋了這麼這麼久,終於在這個男人的懷中我感受到了回家的感覺。請你不要將我僅有的這些也奪走好嗎?
難道我不值得你一點點的愛與專注?
難道我真的不值得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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