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說:「我現在了解了你為什麼不願意跟社區裡的男子連結了。」
這不是廢話嗎?上次還告訴我說我不應該這樣死腦筋,說我男朋友根本不在這裡,說服我應該要「活在現在」打開我的心,跟在「這裡」的男子們連結連結。我看你的意思是指你自己吧!你希望我可以跟你「連結」,也不照照鏡子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年輕、帥氣(如果有的話)的男孩了,你現在已經是年紀五十有幾、滿頭灰髮的老頭了呀!
當然這些話我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他顯然不常照鏡子,對我們每個人來說活在過去都是比較容易的。
現在當他發現我對我男友的專情之後,他開始回想起他的過去,他想他是如此的專情,二十多年來還念念不忘當初那個啟動他真情的異國女子。他開始想,如果那個女子跟眼前的莉亞一樣勇敢(呆的同義詞)就好了,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他也不用每年再回來社區這裡,試圖尋回一點點那殘餘的回憶與激情。
以上是我猜想的情節,我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不知道他真正所想的,但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發現他看我的眼神不再相同。就好像他在社區晃蕩多年後,終於看到了一個極為專情(實際上極為純真蠢笨的女孩),他對我那嘻笑怒罵的表情從此收斂了起來,他看我的眼神從此帶著一種渴望,也許他希望他正是我專情的對象、也許他從我身上見到了他自己所沒有的那個部分。不管如何…他開始以朋友的姿態邀請我單獨共進晚餐、參加派對,他用盡心思要與我單獨相處,他告訴我他可以為我做很多事情,只要我願意的話。
我神經大條的症狀尚未找到解藥,我雖然聽不太懂他的暗示,但身為女人再怎麼遲鈍都感覺得出來他試圖要接近我、想要進一步。我安慰自己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也許他把我當作女兒一樣喜歡,但是若說他對我有所遐想,那實在很搞笑,他的年紀可以當我叔叔了呢。
那一天他邀請我去一家義大利餐廳用餐,我逮到機會問他一些有關奧修的事情。
「我想知道,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著無意識的父母,那麼每個人都是受傷的小孩…然後長大後成為無意識的父母繼續傷害我的下一代…這幾乎是永無止盡的循環…我很想知道奧修是怎麼說的…」
「奧修說…最好的情況是,小孩子並不屬於父母,小孩是屬於社區的,於是整個社區都有照顧這孩子的責任,沒有一個人擁有孩子的所有權…唯有這個世界成為這樣的社區,我們的下一代才有得到真正自由的可能性。」他回答。顯然他這麼多年來聽奧修的話語聽得夠多了,對於奧修的觀點倒背如流。
「但是…對目前的這個世界來說,那是不可能會發生的。這是一個烏托邦的理想嗎?這是在寄望這個世界在未來某一天改變嗎?難道我們不是從自己身上下功夫,而是試圖改變這個世界嗎?奧修不是說一切都要從自己的內在著手嗎?」我認真地問著。如同我在小學對著我的導師舉手發問一樣,我問了其他同學都沒問的問題,我奇怪著為何這簡單的邏輯不通,大家都沒發現。老師通常被我一問,腦袋一片空白回答不出來。
面前的這個男子薩利也一樣。他回答不出我的問題。
他回答:「只要奧修還在,就有希望。你看看我們這個社區,多麼美好。」什麼社區?這只是一個度假村,雖然大家會在這裡靜心、工作,但這些人是無法在這自給自足的,幾乎每個人都要回去自己的國家努力賺完錢,然後再回來貢獻大把金錢,好繼續享受這夢幻的靈修氛圍的,不是嗎?我完全聽不懂他的話,但他似乎沉浸在奧修的美麗的話語與願景當中。
「奧修還在?他早就死了呀」我說。
「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他說「你準備好了嗎?」
他一副非常神祕認真的樣子,我也只好配合演出的點點頭。
燭光下他突然伸出雙手握住我放在餐桌上的右手,他說:「看著我的眼睛,我現在要告訴你這個秘密了…」我好想把眼光移開,這樣一副慎重其事的樣子很做作耶,但畢竟他是老門徒老人家,我得稍為尊重一下。於是我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盯住著他的眼睛,看他到底想說些什麼…也許真有什麼驚人的秘密。
他緊握住我的手,臉上一副很感動的表情,好像他即將要說出的話將會震撼我的整個世界。
他終於緩緩地說出這句話:「奧修…他還在,他….從未離開…」,說出這些話語,他的眼眶中似乎還閃著淚光。
天啊!他是要說他的師父精神永留,永遠在他心中?還是要說這二十多年來奧修的鬼魂一直盤旋在奧修社區的半空中,陰魂不散呢?這個人腦袋是否已經被洗腦到除了夢幻靈性的思想,已經搞不清楚活人還是死人了呢?奧修在1979年就去世了,不管他的精神還在不在,他的肉體早已經火化了。你的大師早就已經不在這世間!已經解救不了你了!你醒醒吧!
但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我只是看著他的臉,努力假裝一副感動的樣子,配合演著屬於他的戲碼。他接下來說的話我一句都不記得,只記得的他的手還一直握著我的手沒有鬆開,這是在藉機吃豆腐嗎?看能不能感動我發現他是個有深度的老頭,然後忽略他的白髮呢?一生中因為我的神秘感想要接近我、吃我豆腐的男人至少有好幾打,這些招數我難道看不出來?我假裝認真聽著他說的話,但基本上我心中已經判定這個人腦袋已經被奧修迷昏無法正常運作了,我緩緩地把我的手抽回來,然後繼續點頭好像很認同他說的話。
把握著適當的時機,我說我累了我想回去宿舍,我還想參加明天一早的動態靜心呢,我在說謊,我早上根本懶得五點起床去做靜心,其實我只想要趕快脫離這個色老頭。
他一副很捨不得的樣子,讓我搭上他租來的摩托車,載我回去社區我所待的宿舍。在夜光中,他騎著車回過頭來說:「我還有很多地方想帶妳去呢…真可惜…」然後遲疑半晌地問:「我想帶妳去一個很美的地方看夜景。妳確定你不想去?」,我堅定地說:「我想回宿舍,真的。」
他有些失望地說:「好吧,那我就帶妳回去。」
我聽了這句話,不知為何我覺得這句話並不是表面上的意思,我感到非常不舒服的感覺讓我的皮膚起了冷顫的反應,我的胃有一種噁心感。這感覺並不陌生,每當有男子對我起了色心,在我身邊轉著如何侵犯我身體的念頭,我的偵測雷達就會敏銳地開始畢畢作響。
我問我自己我感覺到的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呢?
「我想帶妳回家。」這句話馬上浮現。
我很驚訝,我不清楚這是我的直覺或是我的投射,但我無法忽視我身體想防衛及逃離的感受,於是一路上我再不發一語。
那時的我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狀況,男子不可自抑的性方面的興趣。也許不完全是針對我的,但那時我所知道的唯一保護自己的方式就是保持冷漠以及距離。不然還能怎麼做呢?後來我才明白,對方只不過是在透過他未完成的感情與性能量的投射,藉機完整他自己,實在與我無關。那時的我內在攜帶著許多的恐懼,必須透過過度的敏感偵測及保護防衛來確保自己的安全。
而冷漠與拒絕是我的最佳武器。
於是從那天開始我刻意與他保持距離,拒絕他所有的邀約。
他也感覺出來了我態度的變化,我看出他眼神中的失落,但是我能做什麼呢?允許別人將他自己的投射放到我的身上?這樣的男人我見得很多,只因為發現我與世界上多數的女孩不同、發現我異常的純真,當然還有加上我的年輕美貌,他們開始渴求我對他們的關注,他們將他們完美的夢中情人的形象投射到我身上。
但其實他們幾乎從未問過我真正的問題、沒有聆聽過我的脆弱與我的恐懼,他們一股腦地將他們的期望投射到我的身上,然後下半身就硬了起來,對我產生莫大的「性趣」。卻從未真的了解我是怎樣的一個女孩,我真不知道他們喜歡上的、愛上的究竟是誰?對於一個又一個的淪陷者,我只想盡速逃走,又哪裡有什麼好得意自己的女性魅力的呢?
我也發現了,這些奧修門徒是如何『引用』美妙的靈性詞彙、以自由之愛為名來行滿足自己性欲之實。更令人驚異的是,他們不但沒有任何自覺,對於他人的不予認同還會憤怒的反擊說:「Fuck you!那是你們對性的制約!我才不管,我要解放!這是我的自由!」
我才了解到靈性的誤用可以是多麼的令人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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