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艾瑞克,西班牙22歲年輕水手,在廣場跳完舞之後興沖沖的告訴我今天晚上九點在奧修社區大門有『Dance Celebration』。我心想太好了我最喜歡跳舞,不過舞會一向在廣場或是大廳的派對進行,也很少在這麼晚的夜間舉行。
到了晚上,忙完了一天的活動組佈置工作,本來打算回到宿舍休息,穿越園區花園,卻被奔放的鼓聲所吸引。那種令人心臟極度舞動,讓血管爆掉的節奏令人不得不隨之起舞。
擁擠的人群散在大門處不斷地瘋狂起舞,三位印度鼓手胸前掛著手鼓,所有的人無形地被這強烈得鼓聲給吸引,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這熱情的中心,我心中感到一種奇異的感受,眼眶熱熱地胸口太陽幾欲突破胸口而出。這是什麼?
穿越人群的視野我見到一個擔架由六名印度男子擔在肩頭抬至肩膀的高度,我一驚,是一個老人的身軀,我恍然大悟,這不是『Dance Celebration』(跳舞靜心)而是『Death Celebration』(死亡靜心)。
我的天啊!我聽說過印度慶祝死亡,但是如這樣般瘋狂的舞蹈,奧修門徒們在老人 的屍體身旁舞動身軀大跳大叫,好似這真是可喜可賀之事。我只能瞠目結舌地看著這震撼性的畫面,顯然抬著老翁身軀的男子們是死者的家人,這位老人平靜地躺著 專著印度傳統服飾顏色亮麗,身旁鋪滿了各色鮮花,佈置地非常美麗。家人臉上難掩的失落感與悲傷在周圍狂舞慶祝的人們之間顯得特別突兀。甚至帶著敵意般地看 向身邊彷如失心的人們。
我感到胸口有一種悲傷,一個生命的逝去,在這一刻寧靜身軀當中卻已不再能跟身邊的人互動,這位死者已無法睜開他溫柔的眼睛,安慰他悲傷的親人說:「親愛的,我在這裡」。
一邊跟著身旁的人們跳舞,無法停止身體的律動,卻無法抑止這一刻我心中的悲傷,我想起爺爺的離去,原本溫暖的臉龐只剩下冰冷,身體動也不動讓我驚訝那身體裡的靈魂此刻身在何處。原本規律呼吸的鼻孔,停止了。銅雕像般的身體,失去了持續運作它的引擎,即將於這世上腐化離去。
周圍環境的歡客如同巴西嘉年華,我卻止不住眼淚從臉龐滴落,我的奧修朋友凱莉 看我悲傷了起來,知道我的內在正在經歷一個旅程,無言地給了我一個心對心擁抱。我的悲傷屬於我自己,哀悼著生命的逝去,也悲傷生命的從未真正活過。過去的 我只活在別人的期待與看法中,我害怕自己在社會上不能有立足之地,我害怕孤單,害怕不能符合家人的期望,害怕遵循心中的渴望,害怕做真正的自己,我也害怕 別人批判我,害怕沒有足夠的金錢,害怕被社會淘汰。
奧修說:我們害怕死亡,其實是害怕生命。我們害怕真正地全然地活著。於是我們每個人都只是個半死人,如同行屍走肉般在社會制約下苟衍殘喘地活著。
我們沒有忘情地跳過舞、從未不害怕受傷般地去愛,然後我們害怕死亡那一天的到來,因為來到了死亡之門面前,我才知道我還不能死,因為我還未真正活著。
我的悲傷像是揪住了心的一角,擰住了心痛,奇妙的是幾分鐘的時間悲傷淡去,一種歡欣從心中升起。
身邊舞蹈的人群不說一語,卻用身體去體驗生命,我感受到生命的喜悅、死亡的喜 悅,在這一刻死亡多麼令人喜悅、未知多麼令人喜悅,這未知的旅程多麼令人驚喜。我的心突突地跳動被一種驚喜與期待取代,原來接受了恐懼與悲傷,是這淡淡的 喜悅,而我的手腳輕盈的起來,我好想跳舞呵!慶祝這生命的奇蹟,這一刻我呼吸著、這一刻我喜悅著、流淚著,這一刻,我活著。
也許下一刻我的呼吸即將停止,但是誰在乎呢?只要這一刻我在就足夠了。難道不該好好慶祝這一刻的生命嗎?難道我要進入頭腦繼續去懊惱過去或是擔心未來嗎?
啊!我終於了解了這份欣喜。
我們跟隨著這位陌生人的死亡、我們慶祝。他是誰又有差別嗎?他是一個珍貴的生 命,在這地球上活過,與愛他的人及不愛他的人相遇,展開一段旅程。然後現在,他即將邁向下一個旅程,雖然這趟旅程的目的地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難道不值得 為他開這最後一個派對,這一刻我們歡慶他的生命、歡慶他的死亡,也慶祝我們自己的生命與死亡嗎?
一路跳跳停停,跳了兩個小時的舞,我們在黑暗中來到了河岸邊,沿途印度警察騎著摩托車警車管制交通,看來這是一種民間相當普遍的民俗活動,團體當中幾乎都是奧修的門徒、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從身上的袍子也可以看得出來。
來到了河岸邊,鼓聲與歡樂聲驟止,死者的軀體被置放在河岸邊一個木座的檯子 上,靜默的河床,河岸上是晶亮的星空,寂靜中自有一種莊嚴,一名男子來到死者個身邊,一聲印度語的美麗歌聲從他喉中發出,向著天空,我絲毫不了解歌詞的意 義,但歌聲當中的靜暱與一種平淡卻理解的生命力,打動了在場所有的人,我望向天空的那一輪明月,感覺在這一個夜晚,老天爺也在聆聽著這歌聲。
在場的印度人隨著歌聲和著,我們這些外國人則是靜靜地感受這感人的一刻。一群人聚集在一位陌生人的最後的旅程。歌聲中他們在死者的身軀堆起了稻草點起了火,烈焰與濃煙我也看不清楚,只見白煙直向雲端。
最後一聲巨大的爆裂響聲,我詢問身邊的朋友,他們告訴我這是頭骨也燒融的聲響,人類身體中最堅硬的部位在火焰中化解了,死者的軀體已經接近全部化成灰。
人群逐漸散盡,我靜靜地回到自己的住所,打開電腦寫了封信給墨西哥的男友,我寫著:『我今天經歷了一場最美的死亡,Te amo(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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